父亲说那是一片非常重要的土地,它的荒芜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肃穆。仿佛时光倒流,他已经置身于那个时空,整个人沉浸在那片土地的工作中。但是现在他不能再踏上那片土地工作了。看着父亲悲伤的表情,我把思绪延伸到遥远的昨天。
其实那块地,在我看来,只是一块普通的地。它坐在菜园边上,沉寂多年,年复一年被父亲种上了庄稼,玉米、红薯、油菜、大豆、花生。只是蒿籽、野菊花、紫花地丁、婆婆奶奶、筋骨草、狗尾草、薜荔、茅草一直有着坚韧的习性,试图改变这片土地的属性。此外,还有我父亲讨厌的竹子。竹子虽然看起来诗情画意,婀娜多姿,但藏在地下的马鞭看起来却像一条迅速生长的触手,仿佛一夜之间就能从这片土地上冒出成千上万的竹子。
但这些杂草和试图入侵的竹子,多年来都不是我父亲的对手。我父亲在50岁之前一直很严厉。在我的记忆中,他看不到长在地里的杂草。但是,父亲除草没有用草甘膦和百草枯。当然,二三十年前甚至更久,还没有这种化学物质。当时父亲拿着砍刀,统一把草砍倒,然后用锄头把草根挖出来,再捡起来扔到田埂下。至于那些在背后肆意蔓延的可恶的鞭子,被我父亲用锄头挖出来,然后清理干净,丢在角落里,晒干,带回家当柴火。
结果,这块地多年来一直保持着原来作为一块地的属性。二月初,父亲每年都会在这块地里种上不同的作物,为了让庄稼长得好,收成更好。父亲最喜欢土地被庄稼覆盖的样子。无论是油菜还是玉米、大豆、花生,对于父亲来说,每一种作物都是一首深入骨髓的诗,值得他一生背诵。仲春时节,绿荫覆盖了光秃秃的土黄色,这片土地充满了生机和无限的希望。我父亲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看庄稼和草。一场又一场的雨过后,杂草会以旺盛的生命力让庄稼面目全非,但草的繁盛是暂时的。雨后,父亲的强力介入,或锄或拔,将这些草连根拔起,再由父亲撒上农家肥或化肥,有效促进作物生长。父亲爱他的庄稼就像他爱我们一样。一切都有灵性。父亲喜爱的庄稼在雨后拔节,在阳光下快乐地生长,然后把沉甸甸的收成还给父亲。看着遍地金黄的玉米、大豆或者青绿的油菜,父亲有一种做农民的喜悦,有一种找到红颜知己的感觉。
是的,父亲心中有一种平和。这是土地给予的宁静。大地的绿意和庄稼构成了让父亲内心宁静的元素。这片土地可以将我父亲置于充满希望的地平线上。
记忆,一点一滴,通过爸爸妈妈辛勤的双手,促成了我们充实而简单的小幸福。比如吃到带着土地香味的新鲜花生;摘下玉米后的甜玉米秆;烤红薯盖深红色、厚淀粉或白皮红心;妈妈吃到新黄豆做的豆腐脑,我们满心欢喜,那是属于孩子的幸福。很简单,很接地气。
五十年来,我父亲一直在土地上挖掘食物。他对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虽然对土地的奉献与他的付出不成正比。上世纪90年代,随着打工潮的兴起,很多人开始到南方或城市打工,或者干脆进入城镇经商。他们对土地依赖和潮水上涨有着无忧无虑的式的理解。但我父亲没有。父亲说,他怕土地荒芜,怕山上的树被别人偷走。
当村里很多人的良田已经荒废,父亲的土地还处于生机勃勃的状态,父亲的心里有他内心的宁静。我父亲是一个不在乎成本的人。只有家里堆积如山的食物,才能让他的心灵处于一种宁静的状态。
其实作为一个年轻人,我并不喜欢父亲不计成本的帮着种地。在和父亲交谈时,当他描述人们挨饿,食堂没有足够食物的老故事时,我也保持沉默。他郑重地说,历史事实表明,手里有粮,心中无慌。
父亲不是语言的巨人,而是行动的矮子。多年来,父亲一直在种8亩水稻,5亩山。这些只靠他和母亲的合作,没有任何现代工具,靠刀耕火种收获颇丰,靠卖一些粮食和山货维持生计,送我们读书。
有一次,父亲害怕他在地里晾晒的油菜铺在月光下一夜之间被人用连枷和油布打。我父亲以前睡在油菜田里,盖着被子帘子,守着油菜花。他不怕野兽,不怕湿冷的露珠,也不怕所谓的怪物。一个敢于在天地遮掩下行动的农民,心中有庄稼,没有负罪感,自然就能睡得安稳。他用自己的真诚守护着土地和庄稼。自然,对我们来说,我们也看到了他的另一种崇高和高大的精神。
父亲曾经说过,他对菜园旁边的土地有着非凡的感情。很多年了,父亲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他只是默默耕耘着这片土地。他总是告诉我,这片土地绝不能荒芜。
我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很有意义的地方。只是父亲并不急于开口透露秘密。我无法推测。从我记事起,这片土地就一直处于种庄稼的状态。
随着时间的流逝,50年弹指一挥间,转眼就过去了。虽然我的父亲一生努力工作,但他吸烟的坏习惯一直难以改变。从2015年开始,他连续跑了不同级别的医院,而当他因为坚决不肯戒烟,从中度肺气肿发展到重度肺气肿的时候,他依然一个人生活在农村,跌跌撞撞的在土地上。在我和弟弟轮番的攻势下,他不得不放弃种山、山坡田、垄田,只好选择重中之重,种了两亩平地。犁地时,请犁地;栽苗强烈命令我和弟弟从城里赶回来栽苗;田间管理,他拿着棍子去,我用的是药;请给我收割机。收获后,他自己吃了一半粮食,让我们拿去吃,另一半喂了鸡。
2020年,父亲再次去医院连续治疗。出院后,他不得不整天依靠氧气和药物。他厌倦了住在城里的商品房里。这时,他非常恼火,说他应该戒烟,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与土地分离,至爱的人类。离开土地和劳动的父亲很难受,他变得不知所措。这时,他开始谆谆教诲我,命令我抓紧时间种好蔬菜,菜园旁边的土地上也要种庄稼。我说蔬菜可以种,但只是菜园旁边的地。我担心我不能很好地种植它们,因为我没有时间。我说这话的时候,父亲一脸阴沉。我说,这只是一块地。有时候回去一次,然后每隔几周就回去一次。结果,草往往比苗高。但父亲还是坚持要我种。我说,这是什么原因?